西羽

妄想美好

        是的，又是一脚冷圈，我已经习惯了……

        清明节发刀，真的是非常合适的一件事

        01

        葛劳尔喜欢乌鸦，这是组织内几乎人尽皆知的事情。

        但乌鸦是个不完全意义上的直男死宅，这又是组织内人尽皆知的事情。

        在哈缇还小的时候，葛劳尔总向她吐些苦水，比如虽然成功壁咚了乌鸦但是被彻底无视了，比如乌鸦又说了些让她怦然心动但实际根本没那意思的话。

        或许乌鸦是真的没有意识到——不不不，怎么可能会不知道？好多次，她都快要把自己脱光了跟乌鸦直接烈火干柴地来一场了！

        许是当了十几年不良太妹的生活留下的印子，葛劳尔会脸红会害羞，可真有了那个机会，她会毫不犹豫地把心中的爱慕之情通通倾泻出来，恨不得淹没乌鸦。

        就算是什么都不懂的哈缇，也因为葛劳尔的敢爱敢恨逐渐明白了什么叫做“爱情”。

        并非是友情，并非是亲情，或许葛劳尔自己也不知道这感情从何而来，何时散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就是，每一天，哪怕是下着黑血的日子，每一秒，哪怕满身都是厮杀过后的疼痛，看见他的那一瞬间，葛劳尔会觉得自己如获新生，笑容就这样不自觉地溢出胸膛。

        02

        乌鸦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，他向来充满智慧和研究的大脑难得空白了一段时间，回过神来的时候，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粉红色发带。

        也忘记了是在哪家商店，也忘记了当时所思所想，他已经站在了葛劳尔面前。

        随口编了一个商店打折的理由，葛劳尔也没管真假，一把抢过发带，嘟囔道：

        “什么嘛，品味有够差的，一看就知道你是敷衍我的！”

        葛劳尔瞪了乌鸦的面具一眼，每到这时候她就格外痛恨乌鸦的面具，总叫她无法确切地“怒视”乌鸦的眼睛，她只能看到面具上两只紫色的塑料眼球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和我的头发颜色一点也不搭！”

        乌鸦沉默了几秒，从高速运转的大脑中扯出几句话，“.......我对颜色不太懂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今天不是葛劳尔的生日，也不是任何重要的节日，他为什么会随手买下这一条发带？

        灵光一闪似的，乌鸦用平缓而无波澜的声音说道：“在我眼里，万事万物都不过是一片灰色罢了。只是它.......和你的眼睛是同样的颜色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那让他想起妹妹玛妮紫色的眼睛，那是这世上最纯净无暇的紫色水晶。那是这残破的世界最后的，为数不多的美好，是被乌鸦，不，是被苏尔视作唯一值得追求的.......执念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想，这也许是一种美丽的颜色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乌鸦透过面具上的塑料眼球，在他眼里，不论是葛劳尔那张扬如火的红发，还是那有些伤风败俗的布料，都是没有颜色的，或者说，一些有层次的灰色。

        在这腐败肮脏的世界中，乌鸦见得最多的就是血红色，冰冷的，腐烂的，不值得一丝一毫留恋的。

        葛劳尔的眼睛不同于血红色，乌鸦对颜色的了解不多，非要说的话.......

        他觉得那颜色比血红色暖和一点，也仅仅只是，暖和一点而已。

        美丽的颜色......为数不多的.......

        不，苏尔，这世上只有妹妹，只有玛妮是真正美好的，其他的，不值得你停留——

        于是，转身而去的乌鸦并没有看见，身后，葛劳尔已经脸红得要晕过去了。

        03

        杀气，还有愤怒。

        乌鸦，不，应该说，苏尔，他好像一个旁观者，同这个世界割裂了一样，他看着对自己流露出憎恨眼神的哈缇，心里骤然升腾起一股愉快。

        看啊，女王大人，这就是你对“爱”的答案，和我的，也没什么不同啊！

        “乌鸦。”哈缇很快就冷静了下来，如她所说，她早就成长了，可心底里的东西从未变过，那可炙热的，虽不属于她可也即将完全属于她的心脏，正在疯狂地，剧烈地收缩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玩弄他人的感情和生命，对你来说真的很有趣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她似乎是在质问苏尔，却又冥冥之中给了自己一个答案。

        并非有趣，只是无所谓，不在意。

        苏尔又不是拿情商换了智商，当年葛劳尔那样炙热的感情他怎么可能感受不到？！他只是忽视了，他只是任由这样的感情被他亲手毁灭！

        他根本不在乎，不论是葛劳尔的生命还是葛劳尔的感情。

        哈缇觉得自己应该再愤怒一点，再悲伤一点，再痛恨一点，可是真正看向苏尔那似乎亘古不变的面具，她又沉默了，她说不出话，她的大脑一阵阵的眩晕着，本身又清醒至极。

        苏尔终结了葛劳尔属于自己的生命，而哈缇，终结了葛劳尔属于怪物的生命。

        葛劳尔，那个温柔强大的你，敢爱敢恨的你，再也回不来了吧？

        这个时候，或者说，在葛劳尔的躯体被哈缇“杀掉”的时候，苏尔又在想些什么呢？

        他想起葛劳尔作为猎人榜首，被乐园接去的那一天，她站在夕阳下向他告别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......我可是要走了哦，不会再回来的那种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的声音很真切，也很模糊，好像一回头还能看见她变扭地把玩头发的模样，“我会去乐园找一个比你帅一万倍的男人，你就自己照顾哈缇和阿格尔那两个小鬼吧......”

        乐园之外的世界，残破不堪，肮脏不堪，污浊不堪，夕阳坠毁的短暂时间中，它好像把所有的温暖的光都汇聚在了葛劳尔身上，她脸上是一种下定决心的平淡，却又好像带着笑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最后一刻，能让我看看你的脸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不管你长什么样子都无所谓！美丑我都认了！满脸皱纹的老爷爷也好，丑得要死也好，我都不在乎！我只是，我只是想看一眼真正的你......仅此而已！”

        真正的，我么？

        说实话，这么多年，苏尔自己都没有看过自己的脸。他发自内心觉得那是丑陋的东西，是这个世界丑陋的证据之一，他觉得自己看了会恶心到晕过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是他还是摘下了面具，用自己都厌恶的模样面对葛劳尔，“我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葛劳尔并没有被吓到，反而露出令苏尔熟悉的，一如既往的爽朗笑容，“什么嘛......这不是还挺帅的嘛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的眼神除了温柔，又多了几分苏尔不熟悉的.......感情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谢谢你，葛劳尔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苏尔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谢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一刻，他终于彻底看清了葛劳尔身上的颜色，他突然发现，其实不只是眼睛，葛劳尔整个人都很美，虽然还不及他妹妹玛妮那样唯一、那样特殊.......

        但是能得到美好之物的认可，这对苏尔来说，也算是一种不错的体验.......大概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拜！乌鸦，我走了！我告诉你，错过我这样完美的老婆你绝对会后悔的！”

        葛劳尔为自己披上斗篷，又像是释然了，又像是珍藏了什么，她半转过身朝苏尔笑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样眷恋......不舍.......

        “到时候可别说想我！我也不会想你的！”

        苏尔心里想，他确实后悔了，在葛劳尔看见他的脸的那一刻，他就应该杀了葛劳尔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样的话，至少最后一刻，葛劳尔仍然是笑着的，而不是，而不是.......

        04

        “苏尔.......”这个出自葛劳尔之口的，本名，让苏尔有些不适，他没想到葛劳尔会逃出乐园，甚至查到了他的身份，查到了他的计划，查到了.......真相的冰山一角。

        但这，已经足以让他亲手杀死葛劳尔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是，苏尔希望变成这样么？

        葛劳尔的枪对准他的心脏，苏尔一直知道葛劳尔的妹妹是因为没有钱治病而死去，可是他不知道，当初的葛劳尔选择将妹妹交给逆行工业，他一手创造出来的，乐园背后的地狱。

        葛劳尔的妹妹，也变成了.......食人血肉的怪物。她活在乐园中，再也不记得葛劳尔。

        还不如，还不如死无音信。

        至少，至少她能睡去在亲人怀中，而不是被苏尔手下的逆行工业当成实验品折磨！

        “那所谓的永生，所谓的无忧无虑，所谓的幸福所谓的天堂！”苏尔第一次见葛劳尔哭，泪水打湿了她的面庞，满身的狼狈和伤口，她的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恨意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根本就是骗局！全部........全部都是你的错！乌鸦！你这披着人皮的恶魔！我要杀了你！！！”

        鲜血染红了苏尔的手和身躯，他弯下腰，捡起地上属于葛劳尔的手枪，他像是自言自语，又像是在询问死去的葛劳尔：

        “葛劳尔，你，恨我么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如果你不恨我，为什么拿枪指着我？”

        苏尔心里几乎没什么感情，他只是迷茫，不只是一点的迷茫，他的大脑中堆积了这世上最先进的克隆技术，这一刻，却想不明白葛劳尔对自己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情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如果恨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为什么你的枪里，连一颗子弹都没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苏尔将葛劳尔的尸体捡了回去，失去和破损的器官太多，他就用黑影填补，皮肤和身体上的伤口太多，他就用针线缝合，头发和眼睛的颜色褪去，他却没有办法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我是对的。

        他“复活”了葛劳尔，将她变成她口中的吃人的“怪物”。

        我的妹妹，永恒的生命，我还不能停下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原先想要克隆葛劳尔的记忆，塞入这个已经率先变成怪物的身体，最后却没有碰那些美好的东西。

        是的，纵然苏尔不愿意承认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是属于葛劳尔的，美好的，也最为虚幻的东西。

        苏尔用手指撑开葛劳尔的眼皮，他静默地注视着葛劳尔的眼睛，或许，因为这是他亲手改造而非被女王的血液同化，葛劳尔并没有彻底变成女王的模样。

        雪白的头发里，掺杂着令苏尔熟悉的红，只是那双暖和的眼睛已经变成了冰冷的血红色。

        不过没关系，没关系，葛劳尔还在这里不是么，虽然很快就会被他们养大的孩子亲手杀掉，作为那颗心脏的养料。但是这也没有关系，这何尝不是另一种永生。

        将来，或许他也要成为那颗心脏的养料，当然，他心甘情愿，只看女王同不同意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葛劳尔。”苏尔轻声呼唤葛劳尔的名字，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的人没有理会他，平缓而不变的呼吸着，被苏尔亲手缝合的胸膛轻微的起伏着，就像童话中的睡梦人那样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葛劳尔.......”以前总是帮妹妹扎头发，所以苏尔还记得该如何在不弄疼头发主人的前提下，梳一个完美的，属于葛劳尔的发型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染了血的红色发带被他洗干净，又回到了葛劳尔的头发上，苏尔不懂颜色，但是他觉得，白色和红色还是很配的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赞美——虽然你不会对我笑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但是......

        “葛劳尔，你能听到么？”苏尔聆听了一会儿葛劳尔的心跳声，然后道：“你笑一笑，以前欠我的酒钱，你不用还。你笑一笑，好吗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再也没有人会对他露出那样的笑容。

        05

        “乌鸦，是你让我明白了人为什么要活下去，不论如何，我不会杀你，但我永远不会原谅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回过神来，苏尔看向哈缇，那双血红色的眼睛，冷得像冰。

        ——至少猎人哈缇曾经你当做家人，你身边所有人都将你当做家人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就在无尽的生命中，好好品尝痛苦和孤独的滋味吧。在永恒的岁月里，你所爱的人和爱你的人，都会离去，只有你无法解脱。失去的东西再也无法回来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苏尔看着手中再一次染血的发带，他看着哈缇远去的背影，听着来自哈缇的“诅咒”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笑了，癫狂的，自负的，他用力地攥着蝴蝶结，“我怎么会后悔呢，就为了这种东西？”

        为了这种丑陋的，像血一样的东西？

        “不！绝对不会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除了玛妮之外的一切事物都是丑陋不堪的！只有玛妮！只要能让玛妮回来，我什么都在所不惜！会后悔的是你！哈缇，你会后悔没有杀掉我！”

        身为怪物的葛劳尔被杀掉的时候，你在想什么，苏尔？

        ——你心里毫无波澜。

        可是在怪物说出那句：“哈缇......乌鸦.......我们，回家.......带我回家.......”的呓语时，你又在想什么？

        苏尔，承认吧，你又一次毁掉了这世上仅存的，美好的东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