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羽

罪若花开

  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，个人xp，阅读过程中如有生理不适，请立刻退出。

  自认是目前为止写过最疯的，各位读者斟酌后再阅读。此外，作者本人真的不推荐知法犯法什么的，他们在现实中就是有罪的，所以希望各位磕得理智。

  

  

  00

  晦暗不明的注视，光影交错的房间，层层幕布遮掩，窗外的明亮无法进入视线。刀叉与瓷盘碰撞，发出清脆的响声。酒杯碰撞，鲜红如血的液体轻轻摇晃。

  服务员与客人们戴上面具，无声无息潜伏在黑暗中，用沉默奏响罪恶的乐曲。

  蓝发男子端坐在主位上，银色面具遮住他的面庞，挺拔西装勾勒出有力的弧度，双腿交叠，姿态闲适，看上去就像一只慵懒的猫。

  有人向他举杯，男子漫不经心地抬手回应，优雅地抿了一口葡萄酒。

  昏暗的水晶灯洒落破碎的光，滋养了阴暗欲望的生长，奢华又低调的世界，金与白交错，反射出淡淡的光泽。举目望去，映入眼帘，全都是斯文败类。

  黑洞洞的枪口对准目标，修长殷白的手扣动扳机。

  “砰！”

  01

  “唔.......”唐三晃了晃手里的红酒杯，手腕轻抖，砸了出去，“沉淀的感觉太刻意了，反倒假。”他微微挑起下巴，俯视着华贵餐桌旁苟延残喘的人：

  “这就是你说的名酒？”唐三嗤笑，“我以为多好喝呢。”

  失血过多的人行尸走肉，撑着最后一口气爬到唐三脚边，抬手的瞬间，手掌被子弹贯穿。“哦，你是想说我们之间的合作？”唐三从袖口中抽出一张餐巾，擦掉嘴角的酒液。

  “不好意思啊张总，我们唐门只管杀人，黄赌毒，一个不沾哦。”

  唐三笑眯眯的，冷眼看着最后一个活人在眼前咽气。黑影的来到悄无声息，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身后，双手持枪，面具下露出一双冰冷的天蓝色眸子。

  “先生。”他微微鞠躬，与眼睛同色的短发具有极其柔软的弧度，“任务完成，一个不漏。”

  唐三侧头看着他的脑袋，勾唇一笑，突然上手揉了一把，“我很满意。”

  停顿了一下，看着青年人骤然僵硬的身体，唐三的笑容变得恶劣起来，“你应该庆幸今天忘记涂发胶。”

  他不喜欢扎手的头发，偏偏眼前这人谨慎得不愿给杀人现场留一根头发丝。

  好吧，其实这无可厚非，但唐三乐得看霍雨浩为难的样子。

  霍雨浩瞥了一眼地上破碎的酒杯，生硬地转移话题，“先生想喝更好的葡萄酒，属下那里有的是。不必委屈自己的味蕾。”唐三弯着眉眼瞧他，拖出长长的尾音，“哦......”

  “其实我更喜欢桃花酿，”

  “有的。”霍雨浩的身体绷得更紧了，只是垂着眼帘答应得毫不犹豫。

  唐三摆了摆手，对他唯命是从的样子感到些许无趣，“罢了。我知道那是你娘留给你的东西。任务完成了就走，还站在这里等我干什么？”

  霍雨浩沉默了几秒，“保护先生。”

  “不需要。”唐三全身上下没有一件武器，但他就是有底气说出这样的话来。

  毕竟，这场鸿门宴多的是冷兵器。比如葡萄酒瓶，虽然酒液劣质，但瓶身看上去就很顺眼。兴趣来了，多使点劲，脑浆鲜血和酒液会一起爆炸，那场面别提多绚烂了。

  “.......”对上唐三的视线，霍雨浩哪还能不明白唐三心里想要什么，无声叹了口气，“属下想和您一起走，先生。”唐三又揉了一把他的脑袋，“诚实的孩子才会有糖吃。”

  霍雨浩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唐三的手腕，就是这个看似纤细脆弱的部位，既能轻易施展蝠翼轮回，也能瞬间掐断一个人的脖子。就算他手上有枪，如此近的距离......

  若是他不按唐三的心意来，这会儿怕是已经血洒当场了。

  诚实么，不，只是怂而已。

  02

  “三哥呀。”顶级珠宝设计师宁荣荣笑脸盈盈，说出来的话却叫人不寒而栗，“再让我看见雨浩的衣服上面染血，我下次就把竹凊收藏的那些眼珠子缝在你的礼服夹层里。”

  唐三同样顶着一张笑脸，“那你为什么不选择容易洗的廉价布料呢？作为杀手，穿的衣服连布料都这么精致，实在太不合适了。对我们唐门的资金来说很不友好呢。”

  这件事情他老早就想找宁荣荣谈了，此情此景不过是个契机。

  回来的路上被唐三故意蹭了一身血迹的霍雨浩面无表情，静默地垂首站在唐三身边。

  五星级大厨奥斯卡瞅了瞅自家老婆，又看了看唐三，深深感慨自己一个都惹不起，干脆拐过霍雨浩的脖子道：“执行任务完了？没受伤吧？没有就赶紧来给我试个毒。”

  此话一出，两尊大神纷纷笑眯眯地看向奥斯卡，宁荣荣的声音柔和婉转，“小奥，怎么突然要做毒药了？你不是答应过，除非任务需要，否则再也不毒除我之外的人吗？”

  奥斯卡身体一僵，唐三幽幽道：“小奥，雨浩是我的狗。”

  霍雨浩默默地将奥斯卡的手臂从肩膀上扒拉下来。

  对不起了食神前辈，先生和九彩前辈，我一个都不敢惹。

  前者是与生俱来的尊敬，后者.......想想看，执行任务的时候，动作稍稍剧烈一些，被夹在潜伏衣里面的眼珠子就会瞬间爆浆，先不说对五感的影响，单就那个动静就不太好。

  任务失败了，生气的还是先生。

  奥斯卡苦笑连连，是了，他又忘了，自家老婆看上去是个温婉可人的优雅女士，实际上是个爱好血腥，独占欲强得几乎疯魔的疯子，决不允许自己的作品沾染任何污渍。

  虽然他自己也没正常到哪里去就是了.......

  “我错了，没有下次。”奥斯卡熟练地从背后抽出一块搓衣板，一秒下跪。

  霍雨浩看得叹为观止，唐三习以为常——甚至有心感慨比上次快了零点三秒，气管炎严重性进一步加深。

  最后为了不伤和气，唐三和宁荣荣还是各退一步，唐三同意宁荣荣继续做小裙子小礼服，但只会给唐门一些核心成员制作，至少范围不能囊括整个唐门。

  虽说宁荣荣有钱，但就按她这大手大脚的花钱速度，资金迟早周转不过来。

  看着唐三和霍雨浩离去的背影，宁荣荣抬手开灯，温暖的橙黄光彩洒落在她深棕色的头发上，声音略有些凝重，“那可是三哥一个人的疯狗，你作死也不是这么个作法。”

  奥斯卡笑呵呵地从地上爬起来，眼底没什么情绪，“知道了知道了，我这不是实在眼馋他那百毒不侵的体质么.......毒你我又舍不得。”

  宁荣荣哼笑一声，戳了戳奥斯卡的胸膛，“油嘴滑舌。”

  可不是油嘴滑舌么，嘴里没一句真话。

  03

  “幽冥前辈，这里有个......”

  霍雨浩一把推开医务室的大门，然后就收到了两道极具杀气的目光注视：“.......”

  朱竹清的脖颈上满是红痕，衣襟半解，长发凌乱，虽然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，但面颊上已经有了一抹红晕。眸光幽暗，眉目含春，俨然情动。

  抱着朱竹清的人十分壮硕，金发生辉，眸生双瞳，嘴角天生挂着若有若无的弧度，邪气肆意。

  看向霍雨浩时，他还在吸吮朱竹清的锁骨，目光似乎恨不得把后者盯出千八百个窟窿。

  虽然这个场面真的很尴尬，但三人处于各自的杀手本能，分别作出了极其反人类的操作。

  十余把手术刀直冲霍雨浩面门而至，甚至带起凌厉的风声。戴沐白直接拆了窗台的一角朝霍雨浩投掷过去，后者侧身躲开，身体半转踢翻了钢铁制的窗台，衣服被划开了一道口子。

  “打扰了。”

  霍雨浩面无表情，一把关上了大门。

  朱竹清深吸一口气，利落的扣上衣服，拍开戴沐白还搭在自己腰上的手，换来后者委屈巴巴的注视，随即选择置之不理，声音冷冽，“进来。”一边说着，她一边从戴沐白腰上挪开。

  戴沐白盘腿坐在急救床上，冷眼看着霍雨浩拖着一个半死不活的人走进医务室。

  “两位前辈放心。”霍雨浩一脸郑重，“我出门就去撞墙，争取得个中度脑震荡。”

  戴沐白没说话，冷着脸把鲜血淋漓的人拽上急救床，朱竹清嘴角一抽，略宽松的白大褂上还残留着褶皱，“不要给我增添工作量。人体试验还是救命？”

  “背叛者，生不如死。”霍雨浩说得轻描淡写，朱竹清答应得风轻云淡，戴沐白冷眼旁观，满心满眼都在惦记朱竹清满是红痕的脖颈——他迟早有一天一拳头弄死霍雨浩这小子。

  “这次任务没受伤吧。”朱竹清带上手术手套，例行公事地询问霍雨浩。

  戴沐白就翘着二郎腿坐在旁边的椅子上，黑着一张脸盯视霍雨浩。

  霍雨浩从小到大受过的眼刀子比奥斯卡吃过的盐还多，淡定自若地回答道：“没有。”

  朱竹清颇为遗憾地看了他一眼。

  霍雨浩这一身血液可都是上好的疗伤圣药，还百毒不侵，研究价值也没得说，若非霍雨浩是唐三的狗，朱竹清早就把人当成血库源刀了。

  也不知道唐三是怎么培养出来的.......养蛊？

  朱竹清可有可无地这样想着，手上已经划开了背叛者的胸膛，止血药剂用掉了一瓶又一瓶，后者痛苦的哀嚎也越来越大。麻醉剂就在手边，朱竹清选择无视。

  既然加入唐门，就要清楚背叛的后果。

  霍雨浩默不作声地递过去一个透明瓶子，黑漆漆的虫子蜷缩在平底，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死亡了。朱竹清没问，人皮般细腻的手套勾勒出修长的指节，揭开木塞。

  眼瞧着朱竹清已经把新研制的蛊虫放入背叛者体内，戴沐白站起身来，他比霍雨浩要高上一些，极具侵略性的目光咄咄逼人，“你挑地方。”

  短短四个字已经挑明了目的，认识戴沐白的人都清楚，他的性格极其痛快，看你不爽就是看你不爽，在这种情况下不和你打一架他是不能消气的。

  于是早有预料的霍雨浩微微抬头，目光澄澈，“斗兽场。”

  那是唐门训练狼犬的地方，即便是杀手组织，有的时候也需要动物的帮助。嗯，虽然但是，也就只有斗兽场足够坚固，不至于被戴沐白这个职业拳击手破坏掉。

  不能再给先生增添麻烦了——尤其是金钱上的问题。

  04

  唐门几乎没有人不认识霍雨浩。门主唐三不到十六岁初步建立唐门，同年捡了被父母丢弃在大街上，仅六岁的霍雨浩培养，代号“灵冰”。

  十四年的时间，沉默寡言的孩子长成了面瘫脸的霍雨浩，其中辛苦无人知晓。

  但人人都知道，霍雨浩是一条疯狗，是唐三手下最忠诚，也是最强大的猎犬。从八岁开始执行任务，枪法之精准，令武器大师马红俊感叹了三年有余。

  最疯得一次，腹部连中八枪，太阳穴下不到一寸的地方鲜血淋漓。身上没一块好肉，不是火烧就是刀割，手肘上还近距离中了一枪，即便如此，霍雨浩依然拼死执行唐三的命令。

  直到杀完最后一个人，直到最后的威胁消散，他才敢倒下。

  当时被霍雨浩保护在身后，完好无损的唐三是什么表情？

  他在笑，满意的笑。

  唐门建立在黑与白之间，算是个商人组织，只管杀，不管埋的那种。黄赌毒之类也是唐三明令禁止的。

  杀过黑手党老大，也杀过警局局长，这些人后来无一例外都被扒出黑料。

  但不论如何，唐门至今所作所为，都算是挑衅法律。

  今夜，大雨倾盆，电闪雷鸣。

  “雨浩。”淡蓝长发的女子浅笑盈盈，温暖的掌心贴合在霍雨浩的面颊，“你要好好活下去。”

  家里没有开灯，伸手不见五指，她的眼中却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，照亮深沉的黑夜。

  “你要活下去，活得好好的，你要永远记住，你的父亲叫戴浩，拥戴的戴，浩瀚的浩。”

  雨水打湿了霍云儿的头发，她慢慢将年幼的霍雨浩拥入怀中，声音轻得近乎呢喃：

  “我答应你父亲帮他隐姓埋名一辈子，可是你是他的儿子，这一天，终于是要到来的。”

  霍云儿的眸子宛如满天星辰的星，镜花水月中的月，柔和而遥远。

  “你父亲是缉毒警察。”

  “他是个英雄，是一个伟大的人。雨浩，你要相信，他是爱你的，妈妈也是爱你的。只是你父亲身上承担了太多东西，他没办法来爱你。妈妈对不起你，这是妈妈的错。”

  愈发混乱的语言，愈发破碎的世界，混沌又疯狂，交织在一起的记忆就如同纠缠的毛线，走出的每一步都像是跨过了重重深渊。

  满是疤痕的手攥着小小的手，雨水灌进指缝，摩擦力越来越小，五感越来越模糊。

  枪声在大雨中显得沉闷，那时的霍雨浩被霍云儿拉着在雨中狂奔，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跑，他只能紧紧跟着母亲的步子。母子俩什么都没有带在身上，浑身都湿透了。

  狭小昏暗的屋子被他们抛在身后，枪林弹雨中，霍雨浩听见霍云儿放肆自由的笑声。

  她像是一只飞鸟，飞往自由的天空；也像一只白蛾，扑向明媚的火烛。

  “你爸爸是个英雄，是个不能被铭记的英雄。对不起，雨浩，我们再也无法爱你了。你要爱自己，你要保护好自己，你要安安稳稳，平平淡淡地活在这世上。”

  “我们不要求你去做英雄，只要活着，幸福地活着，去看你父亲用生命守护的繁华。”

  霍云儿的声音越来越遥远，早就不满裂痕的画面终于不堪重负，破碎的声音响彻灵魂。世界是漆黑的，也是纯白的，目光闪烁之间，面颊上流下的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。

  那份记忆太久远，久到霍雨浩自己都惊讶，原来他还记得母亲的眸子。

  那份记忆太清晰，清晰得霍雨浩不敢相信，他居然还能想起照片中未曾谋面的父亲。

  闪电划过天际，霍雨浩猛地坐起身来。冷汗淋漓，他尚未彻底回过神来，身体绷紧，直接从枕头下抽出一把手枪对准塌边上的人。

  被无数蛊虫撕咬的痛楚尤在，霍雨浩的神志昏昏沉沉，掌心属于手枪的冰冷让他勉强找回了一些理智，艰难地呼唤道：“先生？”

  唐三淡定地翻了个身，又一道闪电照亮他的面庞，滚滚而来的雷声差点淹没他的声音，“你失格了，雨浩。”他的声音太平静，哪怕眉心正抵着枪口，也没什么情绪。

  “杀手不应该睡得如此沉，你甚至做梦了。如果刚刚躺在这的是仇家，你还有醒来的机会么？”唐三眸光凛冽，“若是因为这几天任务太少，以至于叫你放松了戒备心——”

  “我不介意再让你尝尝万蛊钻心的滋味。”

  霍雨浩收起手枪，稍稍吸了一口气，猛地翻身落地，朝唐三下跪道：“属下冒犯，请先生责罚。”看他那样子，但凡唐三点一下头，他都会立刻开抢自刎。

  唐三不满地敲了敲床板，稍有些凌乱的头发遮住他的额头，“现在的问题是你松懈了。”

  霍雨浩的呼吸已经平缓下来，“没有下次，先生。”

  唐三坐起身来，微微勾起嘴角，“希望你说到做到。”他抬手揉了一把霍雨浩乱糟糟的头发，声音柔和下来，“梦见了什么？你的母亲？”

  霍雨浩将头压得更低了些，“.......是。”

  唐三若有所思，“虽说当年那些人都已经尸骨无存了，但我这里还保存着他们的家人的资料。你若还是不解气，不如？”

  霍雨浩轻声回答道：“不必了，先生。”

  “心软乃杀手大忌。”唐三笑容不变，霍雨浩却明显感受到身上的目光愈发冰冷刺骨。

  “浪费子弹而已。”霍雨浩停顿了一下，又道：“没必要让唐门变得浑浊。”

  唐三意味不明地看了霍雨浩一会，雨还在下，但已经小了很多，雷电倒是已经没有了，“果然，还是很想喝桃花酿啊。”霍雨浩没有表态，宛如一个傀儡般跪在那里。

  脊梁虽弯，唐三却隐约能看到他身上一如既往地挺拔。

  “既然是你请求要受罚，那，什么惩罚都是可以的吧？”

  唐三低下头，用手掐住霍雨浩的下颚，视线轻易对上霍雨浩毫无波澜的眸子，“嗯？”

  他们离得太近，呼吸纠缠在一起，暧昧的气息肆意生长，刺破血肉，钻入五脏六腑。

  “今晚你听我的，明天没有任务，你好好休息。”唐三吐了一口气，温热的气流喷洒在喉结周围。霍雨浩喉结一滑，敛去目光，慢慢跪上床榻。唐三无声一笑。

  唐三习惯了做掌控者，即便身处下位，快感的多少依旧由他自己掌控。

  细碎的呻吟混合在雨声中，黏糊的气息炙热如火。唐三一寸寸地抚摸着霍雨浩的脖颈、锁骨，眼角染着一抹绯红，犹如被召唤入人间的魅魔。

  可是霍雨浩知道，唐三不是魅魔，他是恶鬼，是从地狱爬上来冲人微笑的恶鬼。

  唐三可不是贪恋情爱的人，他只是，他只是.......

  很喜欢掌控霍雨浩的脉搏而已，生命就在他的手掌下流淌，只要他愿意.......

  手腕被勒得生疼，快感却将一切疼痛吞没。霍雨浩在沉沉浮浮间回忆起往昔。

  刚被唐三捡到的那三年，霍雨浩称得上皮包骨头，浑身上下凑不出二两肉。

  只是唐三不会有任何心软，他近乎期待地在霍雨浩体内下了一百多种毒素，从蛇、蜘蛛等毒虫体内萃取。

  他想知道，人的生命在大自然的毒素勉强能支撑多久，期待得几乎疯魔。

  霍雨浩无法形容那时候他的感受，已经不只是疼，而是绝望的麻木。

  但他活下来了，却不能和霍云儿期待的那样活着。甚至说，他根本算不上是活着。

  灵魂在欲海中沉沉浮浮，有什么东西遏制了他的呼吸，床榻下层层交叠的衣物冰冷至极，霍雨浩的呼吸越来越重，他感受着自己的心跳，去听唐三胸膛中的动静。

  从正常人的角度来看，霍雨浩应该痛恨唐三。

  不过，近朱者赤，近墨者黑，唐三太疯了，以至于霍雨浩也变得不再像个正常人。

  明明耳边还残留着霍云儿温柔的声音，但霍雨浩还是选择充耳不闻，用自我毁灭般的力气挺腰。

  唐三微微仰头，双目略有些失神，他张开嘴想要吐露什么，却短暂地失了声。

  霍雨浩喜欢唐三这幅样子，黑暗中，他用目光一点点描绘唐三的模样。

  失神之后，一切算计，一切阴谋都化为眼角的媚意，尽在掌握的神态也变得柔软，就好像勾心斗角是情意绵绵的同义词一样。

  当然，霍雨浩知道这不可能。

  就像此时此刻，暗地里对准他的全自动枪械。

  数十次呼吸后，唐三回过神来，手臂有些酸软，他也懒得继续支撑身体，毫无防备地倒在霍雨浩身上。冰凉的指尖若有若无地蹭着霍雨浩的腹肌。

  “身材不错。”

  唐三餍足一笑，然后上下其手。

  霍雨浩无话可说，微微仰头任由唐三的手掌覆盖自己的脖子——

  怎么说呢，霍雨浩这人，穿衣显瘦，脱衣有肉。身材自然是好的没话说，却也没有那么离谱，一切都恰到好处。

  反观唐三，全身没有一点肌肉的样子，不论何时，挺拔如松。只是霍雨浩比任何人都清楚唐三体内的爆发力。

  那双修长的，看似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，轻易能扭断一个壮汉的脖子。

  习武的和健身的当然不能一概而论。

  “先生，现在能解开了么？”浴火一点点平息，霍雨浩的声音略有些沙哑，音色倒是一如既往好听。唐三舒服得不相动弹，一点点收紧放在霍雨浩脖子上的手掌，“不用清洗。”

  霍雨浩呼吸平缓，“会生病的，先生。”

  一缕暗光从唐三眼中闪过，“满足下属的想法，是上司的义务。”

  唐三重新坐起身来，狭长的双眼宛如老谋深算的狐狸，“填满我，占有我，囚禁我，甚至是怀上你的血脉，霍雨浩，这不是你一直以来都梦寐以求的么？”

  霍雨浩呼吸一窒，眸光晦暗，“......是。但是前提是先生愿意。”

  唐三意味不明的笑了笑，解开了霍雨浩头顶的绳子——都是千年的狐狸，玩什么聊斋。

  唐三要是能相信霍雨浩这句话才算有鬼——好吧他们两个心里都有鬼，谁怕谁啊。

  唐三能在霍雨浩房间里装全自动枪械，霍雨浩也能在唐三办公室里安装暗器。

  用彼此最擅长的东西对付彼此，这俩也是绝了。

  05

  人性本就是，污秽不堪的。

  要不是因为唐三真没那亲自生孩子的功能，三年抱俩或许不是梦想。

  唐三一口咬住霍雨浩的肩膀，微热的鲜血奔涌入口腔，他眯了眯眼睛，恢复了点力气。

  怎么说呢，当初百毒噬心，相当于以霍雨浩的身体为容器养蛊。

  这么多年慢慢转化下来，否极泰来似的，霍雨浩的血几乎百毒不侵，称得上疗伤圣药。所以每次两人折腾完了唐三就喜欢冲霍雨浩咬一口。

  霍雨浩任唐三咬，一只手扶着唐三的腰，一只手仔细清理。看他眉眼间的神情，若不是唐三一手培养了霍雨浩，他还真有可能信了霍雨浩这幅正人君子的样子。

  浴缸很大，容纳三四个人都没问题，霍雨浩把披着衬衫的人抱在怀里，水珠顺着湿漉漉的头发滑落，滢滢雾气模糊了空间，两人完全称得上是肌肤相贴。

  “可以了。”唐三的嗓子已经有些哑了，挠了挠霍雨浩的下巴，漫不经心地啃咬伤口处。

  说来神奇，霍雨浩的血味道不错，血腥味肯定是有的，就是有点甜——啧，话说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这孩子最近吃的糖分太多了？血都这么甜了，身材还这么好？

  怕不是要嫉妒死宁荣荣等一众姑娘。

  唐三神游天外，霍雨浩已经把人拦腰抱起，这也就算了，已经跨出浴缸了还沉闷闷地补一句：“冒犯了，先生。”

  唐三突然有些想笑，扒着霍雨浩的肩膀道：“你冒犯我的次数还少？”

  霍雨浩沉默了几秒，从边上扯出来一块浴巾，“请先生责罚。”他低眉顺眼，好像一直都是这样乖巧的样子。

  唐三任由他擦干自己湿漉漉的头发，披上一身单薄的睡袍，眯眼笑道：“哦？那你想怎么罚？我把你绑起来，吊在天花板上.......”

  “然后，你眼睁睁看着我自慰么？”

  霍雨浩面不改色，“先生若想，我不阻拦。”

  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，唐三有点被气笑了，“霍雨浩，你知道我想要什么。”

  霍雨浩也披上一身衣袍，看向唐三的眼睛，不过三秒，他又垂下眼帘淡淡道：“属下不知。不过属下明白，只要先生想，这世上没有先生做不到的事情。”

  那可不一定。唐三这么想着，翻身坐上床榻，双腿交叠，心平气和地道：“过来。”

  霍雨浩顺从地走过去，唐三顺手拉过来一把椅子，他也真的敢坐下来。因为他知道这是唐三没有说出口的命令，作为属下，他没有拒绝的资格。

  待在唐门，待在唐三身边这么多年，霍雨浩早就明白了唐三的掌控欲究竟有多么恐怖。

  “十四年了，霍雨浩。正常人不生出点别样的情愫，少说也应该有点异心了。”唐三盯着霍雨浩的眼睛，刚刚发泄过的声音还是有点哑，眸光却深沉如夜。

  不知何时打开的夜灯发出朦胧的光泽，外面的雨早已停下，只有玻璃上不断滑落的水珠才能证明刚刚的倾盆大雨。再过两个小时，天降亮，雨后彩虹清晰可见。

  霍雨浩眨了眨眼睛，慢吞吞地回答道：“我们算正常人么。”

  他甚至没有再称呼唐三先生，他甚至直接用了“我们”一次，唐三笑了，带着点赞许和认同的意思，“确实。不过，我确实很怀疑你啊，霍雨浩。”

  他笑眯眯地揉了一把霍雨浩的脑袋，“你说，你这条狗，什么时候会咬死主人呢？”

  这一刻，霍雨浩终于彻底地对上唐三的视线，他用一种缓慢但是坚定的语气说道：“我对先生固然有妄念，但请先生相信，我从来没有谋权篡位的想法。”

  他永远相信唐三的掌控欲。

  唐三嗤笑：“身处唐门，何人该信，何人该骗，霍雨浩，我记得我很早就教过你了。”

  霍雨浩的眼中倒映出唐三的模样，他的头发还在滴水，“我都记得，先生。”他停顿了一下，一颗水珠恰好从发梢滚落，折射出一瞬间的光彩，倒是莫名好看：

  “身处唐门，无人能信，谎言连天才是正确。”霍雨浩说得明明白白，说的也一本正经，“但是先生，我不是人，我是先生的狗。您可以相信我。”

  唐三难掩笑意，“那我呢？你信我？”

  霍雨浩沉默了几秒，这一瞬间的抉择好像消磨掉了他半生的光阴，“先生，是.......恶鬼。不是人.......”

  这逻辑，没毛病。

  有感动，但不多。

  唐三狠狠蹂躏了一会儿霍雨浩的脑袋，直到把人的头发都撸干燥了才停手。

  在太阳升起来的前一个小时，唐三穿上自己的衣服离开了霍雨浩的房间。就在他顺手把门关上的那一刻，霍雨浩突然轻声开口道：“如您所愿，先生。”

  唐三好像是没听见，头也不回地消失在缝隙之中，霍雨浩盯视着放门把手，时间一点一滴地流走。

  唐三要的是什么，霍雨浩一向心知肚明，他说是会如唐三所愿，可事实呢？

  走廊上的唐三冷笑一声——无偿？信他才有鬼。

  忠诚，需要代价。

  半响，霍雨浩揉了一把头发，哭笑不得地看着掌心落下的几根头发。

  虽然但是，他觉得他快要秃了。

  06

  唐三踏入办公室，舒畅的心情在看见自家妹妹的时候消失得一干二净，“我不是命令禁止过，不允许色诱么。”他的神色当即冷漠下来。

  小舞身着一条超短裙，甚至隐约可见诱人的绝对领域，后背大片裸露的肌肤如玉温软，浑圆的大腿赤条条的，小腿倒是被黑袜包裹出优美的弧度。

  肩上披着一层黑纱，隐约露出点锁骨的痕迹，整个人看上去柔媚得不得了了。

  小舞冲唐三甜甜一笑，“这也不算色诱啊，我什么都没有做哦。反正，只要杀掉所有见过我的人，不就好了吗？”唐三脸色一黑，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。

  “有你真是我的服气。”

  他一把扯过办公桌上闲置的西装外套，把小舞闷头裹住，嘴里止不住地念叨：“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多漂亮，这身衣服穿了和没穿有区别么？那些老鼠比你想象的变态。”

  虽然色诱这一套是真的很有效果.......但唐三还是不允许。

  小舞抬手捂住唐三的嘴，深粉色的眸子深处泛起点点涟漪，好似有情意流连万千，“哥，我不会失手的，何况，这不是还有你嘛。”

  曾有纣王被狐妖妲己迷得神魂颠倒，现有唐三为兔妖小舞头疼不已。

  “别拿那套应付我。”唐三一把推开小舞，神色无可奈何，“我对这类不感兴趣。”

  小舞眨了眨眼睛，衣服习惯了的样子，一边扣着扣子一边顺口问道：“那你喜欢什么款的？”

  “白莲花你不喜欢，彼岸花你也不爱，怎么，非得招惹毒冰花啊？”

  唐三无声一笑，“我养出来的毒冰花，怎么，我还不能碰了？”

  小舞一点没客气地冲他翻了个白眼，“我说哥，你要真的只是想玩玩，我们都没意见，但你要是翻车了，我们可不一定救得了你。唐门谁人不知霍雨浩这朵带毒的高岭之花啊。”

  霍雨浩是一条狗，一条贪婪得不到满足就会反咬主人的疯狗。

  “高岭之花？”唐三抓重点的能力一向可以，摩挲着下巴回想了一下霍雨浩在床上的模样，认同地点了点头，“如果你指的是叫床功夫，那确实，很沉默。”

  小舞愣是被无语倒了，捂着额头道：“哥，禁止开车，小心坐实‘海王’之说。还有，你不要把自己说的像是上位，据我所知你是主动做受。”

  唐三面不改色，笑得如遇春风，“攻受之称重要么？”

  “不重要么？”

  “.......可能对于我来讲，笼络下属的心之所向更重要一点。”

  小舞已经懒得翻白眼了，拢了拢身上的西装，像是害怕唐三饥不择食一样：

  “不，哥，我了解你的，你只是享受这种掌控他人的恶趣味罢了。当下面的那个，看似是霍雨浩掌控你，实际上一切尽在你掌握。啧啧啧。”

  唐三从小舞眼中读出了“变态”二字。

  他轻笑一声，不置可否，“所以呢，情报拿到了？”

  小舞正了面色，从怀里抽出来一卷纸条，“唔，说起来，近些年白道上的事可真混乱呢，还不如咱们唐门干净。”

  一看就是偷偷了解了很多八卦的样子。

  唐三笑而不语——那是因为所有有二心的人都被霍雨浩暗中处理掉了。

  唐门是个杀手组织，管杀不管埋，门风自由，谈恋爱什么的，绝对是大力支持的。但是如果你渣，不好意思，门主手下的忠犬会毫不犹豫地朝你开枪，不论何时何地。

  手下人的品行还是很重要的，不能对爱人忠诚，如何能对组织忠诚？

  当然，小舞认为唐三这套逻辑完全就是“伪君子”的逻辑。

  “又是假面舞会啊。”唐三随意地翻了翻，漫不经心地记下所有目标人物，“既然需要带上面具，那就说明会有脏东西，偏偏还要这么大张旗鼓，真是.......”

  他面上分明还挂着笑，眉眼间却满是锋利，“嚣张啊.......”

  小舞默默地站在一旁，早已换上一身紧身衣的她编好长发，撇了撇嘴道：“我觉得哥你现在也挺嚣张的。这场舞会你还是亲自出席？我觉得没必要啊......”

  “一听你就没仔细看。”唐三若有所思地敲了敲桌面，“有人贩毒，我当然要看看热闹。”

  把人头当成烟花炸开的那种热闹，要知道唐三最厌恶的就是贩毒，“把霍雨浩叫过来。”

  小舞愣了一下，“嗯？哥，我记得我只弄到了两张票啊，这场舞会必须要带女伴的，这也是‘交易’的一个环节.......也是任务最难的地方，我还以为你要带我？”

  唐三一本正经，“你性子太跳脱了，还是我家毒冰花稳重。”

  小舞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，“你有病吧哥。毒冰花分明是大家的！”

  唐三双眼微眯，冷冷地注视向小舞，用没什么感情的声音说道：“再说一遍？谁的？”

  小舞咳嗽一声，认怂的速度前所未有的快，“你的你的！”

  虽然但是，谁不爱高岭之花呢？就算是被腹黑哥哥睡过的，那也很诱人好不好。小舞今年二十七岁，单看面庞却像是二十出头，心态也年轻的不可思议，对霍雨浩当然有点心思。

  要不是她清楚自家哥哥的占有欲，作为二十七岁的处女，她肯定早就对霍雨浩下手了。

不过，口嗨也不是不敢。

  “但女伴肯定还是要带的呀，不然不会让你进去的。你不进去，怎么看热闹？”小舞眨了眨眼睛，转移话题道：“难道哥你的意思是，全员出动包围会所？那动静也太大了。”

  “还是，你要亲自上阵？”

  说到这里，小舞顿时眼前一亮，好像已经看见了唐三女装的模样，那又该是何等绝色。

  唐三笑意盈盈的，也没生气，“你觉得呢？”

  小舞微微愣了一下，半响沉默，她慢慢对唐三比出一个拇指，“趁人之危，不愧是你。”

  说罢，她把拇指向下一转，“够卑鄙，我喜欢。”

  07

  富丽堂皇的舞厅中，男男女女交织而行，舒缓优美的音乐传入耳畔，长达十多米的餐桌铺上白布，摆满了华贵却无味的食物。

  各式各样的面具遮掩了各式各样的面庞，结伴而来的人们在舞池里跳起优美的华尔兹，细碎的交谈声被歌舞淹没，灯光晃动，不算刺眼，柔和又明亮。

  “你看那边......”

  黑色鱼尾裙上点缀着细碎星光，宛若星河。蓝色短发及肩，银色面具遮住大半面庞，上天赋予她高挑修长的身姿，冷冽动人的气质，美得默然。

  只是，细心观察的人会发现，她的骨架要比寻常女子大一些。

  唐三站立在人群之中，隔着一桌的距离不动声色地打量蓝发女子，后者微微低头，刻意留长的头发遮住修长的脖颈和突出的喉结，鱼尾裙勾勒出优美的弧线，裙摆微微颤动。

  唐三嘴角勾着一抹弧度，慢慢抿了一口香槟，随意地同身边人交谈。

  黑色西装裁剪得体，一丝不苟的套在唐三身上，宁荣荣一手设计的蓝金花纹将他衬得更加高贵，面上看似温和实则疏离的微笑更是引得不少人主动与他攀谈起来。

  酒杯碰撞，唐三扫过全场，扭头时恰好与女子对上了视线。

  后者冲他缓慢的眨了一下眼睛，不像是打招呼，更像是讨饶。唐三心中好笑，跺着步子绕过餐桌，缓步走到她身边，风轻云淡地询问道：“敢问小姐芳名？”

  先生的恶趣味真是一如既往。

  霍雨浩面无表情地抿了一口葡萄酒，扫了一眼面前味如嚼蜡的东西，从灵魂到肉体都散发出一股嫌弃，轻声说道：“先生，别玩了。我看见目标了。”

  唐三略一挑眉，并没有压低声音，“这地方除了你我，全都是目标，此时此刻，我们站在这里就是看热闹的，何来‘玩’一词呢？”

  他义正言辞地反驳了霍雨浩。

  “不过，这身挺适合你。”

  唐三笑容恶劣，“不如以后天天都这么穿？小舞那里多的是小裙子。”

  两腿空空的霍雨浩嘴角一抽，“先生.......穿高跟鞋走路，真的很费劲。不利于执行任务。”

  唐三瞧了一眼霍雨浩脚下十厘米的恨天高，再也压不住自己的笑意。

  如果他说他也没想到宁荣荣会给霍雨浩打扮成这样，霍雨浩信不信？

  就算仔细看，从左往右从上到下，看来看去都是个风姿卓绝的大美女啊。

  “你又不像我，你更适合用热兵器，这身衣服不会妨碍你的行动的。大不了让荣荣给你弄一身轻便的防弹衣。”人人都有爱美之心，霍雨浩这副模样确实撩人心弦。

  “如果先生希望我被人邀请跳华尔兹，那么如先生所愿。”霍雨浩的声音还算平静，就是眼底的杀气没有掩藏的意思，唐三将他的情绪看得明明白白的。

  是故意，还是“情难自禁”？

  唐三还没来得及笑出声，就见霍雨浩把手里的叉子一扔，迈着优雅的猫步朝舞池走去。眼瞧着霍雨浩自然地勾住一个男子的下巴，将后者拉入舞池，唐三的眼神顿时变了。

  “这位帅哥一个人？”霍雨浩一边抓住男人的手腕，一边游刃有余地捏着嗓子笑道。

  后者被他的笑容迷得不止东南西北，“啊，是，是的。”

  霍雨浩引着男人的手搭在自己的腰上，笑容暧昧又单纯，宛如坠入凡尘的狐仙，眸子明亮勾人，“我也是，一进来就被舞伴抛弃了，帅哥，愿意藉慰我一会儿么？”

  唐三习武多年，耳力好得很，几乎是把霍雨浩的话听了个干净，神情顿时冰冷下来，大步朝舞池走去。

  男人还没来得及答应，手掌仅仅碰了一下黑色裙摆，脑后就传来一阵剧痛。

  “真是好样的。”唐三冲霍雨浩微微一笑，男人就这样两眼一翻昏倒在地。

  “行动开始。”

  霍雨浩淡定自若地踢掉高跟鞋，赤脚站在光滑的地板上，周围已经有人察觉到了不对劲，他一把拽下鱼尾裙的裙摆，只留下短短一截遮盖大腿。

  从胸口处抽出一把枪支，霍雨浩眼中露出强烈的光泽。

  这一刻，分明灯光照耀在了舞厅的每一处，但霍雨浩仿佛隐匿入黑暗，修长的身躯在人群中穿梭，捉不到影子。唐三手上还握着出现裂痕的酒杯，香槟已经洒落了大半。

  一分钟，整个舞厅再也没有除霍雨浩和唐三之外的活人，鲜血染红了瓷砖，灯光依旧。

  鱼尾裙上沾了点血渍，霍雨浩淡定地走回唐三身边，丝绸制的黑色布料将他的皮肤衬得更加细腻洁白，略长的头发有些凌乱，眸光清澈，一如往昔。

  唐三抿下最后一口香槟，意味深长地看着霍雨浩，“我记得，我明令禁止过，唐门人员不许色诱任务目标。”

  霍雨浩无辜地眨了眨眼睛，语气平淡，“我没有色诱目标。”

  “呵。”唐三被气笑了，“他看你的眼神可不算清白。”

  “我看先生的眼神也不算清白。”霍雨浩承认的坦坦荡荡，甚至有几分破罐子破摔，唯独表情还是冷淡的，“这不能说明什么，只能得出我们都是变态的结论罢了。”

  就在俩人极限拉扯的时候，小舞身穿夜行衣一脚踹开了会所大门，她的身后是满地尸体，神情却前所未有的焦急，“哥！总部遇袭！”

  唐三瞪大双眼，面上第一次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，顾不上许多，匆匆冲出大门，“白道上的人？还是黑道？损伤如何？还在火拼？”

  霍雨浩快步跟上，微微蹙眉。

  “是警方。”

  小舞的声音称得上咬牙切齿。

  08

  这场火拼没有输赢，生命是脚下流淌的河水，不知何时就会一去不复返。汇聚而成的鲜血就如罪恶的彼岸花，扎根在尸骨之中。倒下的冰冷躯体同废墟埋葬在一起，再不见天日。

  一辆小型轿车穿梭在树木之中，车窗破了几个洞，倾盆大雨不止洗刷身后满地鲜血，还淹没了车内众人的脚踝。不过没人在意，轿车不断绕道，直奔唐门分部所在。

  “真狠啊。”戴沐白肩上还扛着昏迷的奥斯卡，伤口泪泪地淌血，眼神凶狠如戾虎，声音沙哑，“不过那群条子们也真舍得，精英都陪葬在这里了吧。”

  戴沐白冷冷地哼笑起来，愤怒的火焰燃烧胸膛，“下次，十倍偿还。”

  朱竹清没说话，正有条不絮地处理着马红俊和宁荣荣身上的伤口，小舞的衣服有多处破损，但好歹没受伤能开车，只是山间小路极其崎岖，颠簸得出奇。

  雨水打湿了发梢，顺着发丝一滴一滴地落下，小舞眸光冰冷，“老大，小心风大闪舌头。”

  “此次损失太严重了。”猛地一次颠簸，小舞停顿了一下，双眼微眯，“怎么偏偏就是今天。三哥和雨浩亲自出任务，唐门大部分精英都在外地建立分部，正是人手短缺的时候。”

  与此同时，另一辆货车紧跟着轿车，车上载着满满当当的伤员，气氛迷之低沉，飘满了车厢的血腥味更是险些激发了杀手们心底的暴躁。

  霍雨浩愣是将自身的灵活转移到了大货车身上，一路行驶至此居然没撞树上。

  唐三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，左手捏着盛满鲜血的玻璃杯，毫无疑问是刚从霍雨浩身上割下来的。

  虽然货车有大半个车身都是弯的，但好歹不会漏雨。

  唐三没心情去擦头发上的水，慢慢抿着霍雨浩的鲜血，眼神晦暗不明。

  “先生，不把我的血分下去么。”霍雨浩身上还穿着破碎的鱼尾裙，声音沉稳。唐三的嘴角挂着算计的弧度，熟悉他的人都知道，一旦他露出这样的表情，有人就要遭殃了。

  “没有人领导全局就被趁虚而入的废物，他们还不配。”

  唐三将最后一点鲜血抿入口中，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彻底恢复，他一把扯下手臂上的白布，“还有三千米，让小舞快些，在明天早上之前到达分部。”

  霍雨浩默不作声地打开通讯器，不顾另一头小舞骂骂咧咧的声音，主动绕开轿车直奔目的地。

  小舞有被气到，不甘示弱的追了上去，两车相争，一时分不出胜负。

  哪里是惩罚杀手们，分明是想一人独占霍雨浩的血液。

  唐三意味不明地看了霍雨浩几眼。只是每次取霍雨浩一杯血液，都要付出点代价呢......

  罢了，这种代价又不是承受不起，而且他自己尚能从中得到些乐趣。

  唐门分部的办公室过于宽敞，许是没有多余的器具，只有一张檀木桌案，还有一把椅子。唐三安排着唐门人员的居所，幸而分部也储存了不少子弹，有马红俊在，枪支不是问题。

  敲门声如约而至，唐三轻笑道：“怎么，出问题了？”

  霍雨浩已经换上一身新的衣服，白皙修长的身躯被漆黑的夜行衣遮盖，唐三心中微微有些遗憾，面上倒是分毫不显，“是有些问题。”

  霍雨浩开门见山：“先生，我认为，此次遇险是因唐门内部出现了叛徒。”

  霍雨浩微微垂下眼帘。办公室的窗帘虚掩着，一条光带照耀在他的肩上，那双眸子仍明亮得出奇。

  “哦？”唐三换了个姿势，双手交叉放在桌上，嘴角挂着若有若无地弧度，“何出此言？”

  霍雨浩沉默了几秒，聪明如唐三，难道看不出此次行动的问题合在么？霍雨浩这样想着，随即开口，“任务情报是柔骨前辈带回，几乎没可能是警方引蛇出洞的手段。”

  “先生，您知道，对于唐门来说，您就是主心骨。失去主心骨，唐门大半精英又都在外地，自然抵挡不住攻击。偏偏就是昨天，警方出动如此之多的人，显然下定决心要斩草除根。”

  “他们是从那里得到的消息？如果说，我们的行动还有迹可循，那唐门正在建立分部的消息又是从何而来？”

  唐三点了点头，“所以，你认为叛徒是谁？或者说，在哪里？”

  整个唐门谁人不知，唐三最讨厌的事情有三，一是贩毒，二是叛徒，三......就是有其他人触碰他的东西。

  “属下对此有点猜测。我们对内只说是建立分部，但只有您和我以及柔骨前辈几个人知道。”霍雨浩停顿了一下，目光灼烁，“我们建立的，是另一个总部。”

  “如果柔骨前辈等人是叛徒，那么警方此时肯定已经追来了，他们不可能放过让我们东山再起的机会。何况，这次火拼我们只是看似损伤严重，根本力量得以保留。”

  “所以卧底在唐门的分量必然不重，这样才最难排查。先生若是相信我，可全权将调查之事交给我。”霍雨浩分析有理有据，唐三不置可否，只是对他勾了勾手。

  霍雨浩张了张嘴，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，缓缓朝唐三走去。

  唐三起身，一手勾住霍雨浩的衣领，后者几乎能闻到唐三身上还未散去的水汽，“还真是我的一条好狗。”唐三轻笑着，温热的吐息喷洒在霍雨浩的面颊上，“说罢，想要什么？”

  这世上没有白来的好处，一切所谓的奉献都是利益交换。

  霍雨浩眼神微动，唐三将他下滑的喉结看在眼中，“我要先生，心身相许。”

  唐三舔了舔嘴角，若有所思地道：“其实我还挺年轻的。三十岁而已，多养几条狗也没什么。”

  霍雨浩眼神一暗，再不顾忌什么上下从属，他猛地将唐三按在了桌上。

  “先生，我不是没有脾气的。”霍雨浩眉眼间含着阴郁，眼中凶光毕露，唐三口中溢出几分笑意，微微仰头亲吻霍雨浩的喉结。滚烫的鲜血跳动着，生命力彰显无遗。

  “来吧。”唐三的眼眸好似深渊，勾引霍雨浩的灵魂，然后趁其不备一下吞噬，“霍雨浩，你知道我想要什么。”

  ——一个绝对忠诚的狗？不，唐三要的是纯粹由利益牵扯着的下属。

  但他不可能将霍雨浩想要的递过去，否则交易就无法长久维系下去。

  霍雨浩抹掉唇上的鲜血，头发略有些凌乱，一打开办公室的大门就看见了走廊上的小舞。

   “三哥最近有心培养一个叫白沉香的女孩子。长得挺漂亮的。”小舞一身性感的紧身黑衣，慵懒地靠在窗前，挑眉看着霍雨浩，“你着急不？”

  霍雨浩十分平静，“先生这么做，必然有他的道理。属下没有资格议论先生的所作所为。”

  小舞眼角有一抹眉笔画上的弧度，十分妩媚，“呦，看上去还真是三哥的好狗。”她停顿了一下，拨弄着自己的肩带，意有所指，“只是，你当真甘心？”

  霍雨浩淡漠地移开视线，不去看小舞裸露的皮肤，“甘不甘心，有何区别。”

  “他不爱你，还将你的一颗真心踩在脚下。可是我不会哦。”小舞循循善诱，媚眼如丝。可惜霍雨浩全当空气，“先生本就不爱我。还有，柔骨前辈，不要把我当成傻子玩。”

  “先生的脾气，您是知道的。”

  霍雨浩语调平缓，目光中没有一丝情绪，“他不要我，也不会允许他人染指他碰过的东西。若我点头，生不如死。”

  小舞故作惊讶，“怎么会？只要你跟了我，三哥可不会责怪你。”

  霍雨浩终于露出了一点表情，只不过是冷笑，“前辈，我说了，我不是傻子。但凡刚刚我有一丝犹豫，有一点答应的迹象，您都会毫不客气地抹掉我的脖子。”

  说罢，霍雨浩毫不留念地转身就走，“另外，我应该不符合前辈的择偶标准。”

  小舞目送着他漆黑的北影消失在走廊尽头，半响，无端勾起嘴角。

  她漫不经心地理了理凌乱的头发，这才步伐轻快地走向唐三的办公室。

  09

  “三哥，他太了解你了。”一片黑暗中，小舞声音清脆婉转，笑意中却满是杀气，“这对于你们两个来说都不是好事。霍雨浩一朝叛变，唐门便将毁于一旦。”

  唐三随便扫了一眼桌上的文件，嘴角轻轻勾起，“小舞，你觉得我是贪图权力之人么？”

  小舞愣了愣，迟疑道：“.......大概，不是？”

  唐三慢慢哼笑了一声，“那你猜我为什么要做这唐门门主？”

  “追求刺激。”小舞回答得毫不犹豫，别说是唐三了，她自己，乃至史莱克七怪，他们都是各自领域的巅峰，生活自然了无趣味，之所以成为唐门的一份子，全都是为了刺激。

  “霍雨浩的眼睛漂亮么？”

  小舞仔细回想了一下，“首先申明，我没有觊觎你的东西的意思，不过确实很漂亮。像是星辰大海。”她用舌尖舔了一下上颚，“嗯，里面有不属于我们这一行的光芒。”

  正因如此，才叫人神往。

  那双眸子是霍雨浩作为杀手最大的魅力，也是最大的破绽。

  唐三的笑容意味深长，“他会叛变么？”

  小舞耸了耸肩，“虽然他是被你一手培养出来的，但人心难测，谁知道？”

  双手交叠，唐三的姿态出奇地放松，“是啊，我也不能确定他是否已经和白道上的人有了交集。”

  小舞瞪圆了眼睛，明明提出假设的人是她，偏偏惊呼的人也是她，“啥？”

  “我也喜欢他的眼睛啊。”

  唐三轻叹，“那种光芒.......叫人看了就想将其碾碎.......想挖出来珍藏，又不太舍得。毕竟是我一手培养的.......还是当成金丝雀圈养起来吧，谁也不能看见。”

  小舞打了个寒颤，虽然她早就知道自家三哥是无可救药的疯子，是变态中的变态，但她真没想到唐三能将理智和疯狂结合的如此渗人。

  “我不确定霍雨浩有没有背叛的想法，总之，他对我的感情也不能谈得上是爱。呵，怕是连尊敬也早就被消磨殆尽了。”唐三合上文件，心情愉悦，“这小子，在跟我玩聊斋。”

  “索性将计就计。他若是真有了行动，我也能狠下心来斩断他的翅膀，将他囚禁在掌心了......”

  “哥啊。”小舞忍不住出声打断，“你就没想过，要是翻车了怎么办？”

  唐三浅笑盈盈，“我怎么会翻车呢？”他停顿了一下，语气悠然，“就算翻车了又怎么样.......左右不过一条命，脏了他的手才算有意义。”

  “真向往啊，那双眼睛绝望的模样.......”